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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百零九

江户町外的林间道上，秋叶流的两位少女正在生死关头。松井玲奈剑身低垂，眼看已被逼入绝境，中西里菜却突然收手——她还是跟从了直觉。下一刹那，中西便明白自己的选择无比明智。

猛烈的剑气几乎是拔地而起，紧跟着的便是松井大小姐手中利刃。中西立即出剑招架，如有实质的剑气刺激之下，身体潜能也被激发到极限，生死只在一线之间！虽然一时想不通对方怎能使出如此强大的逆斩，但是有一点是明白无误的，这一剑绝不能硬接！好在中西本来也是身法出众，仓促间犹能止住前冲之势，手中太刀同时附上阴劲，不求能正面胜过对方，只求能抵消一部分劲力，再借力后纵，或许能化去这一剑的威势。

“枯叶”自下而上一记重斩，速度虽非极快，力量却大得出奇。也亏得中西里菜眼力反应俱是上佳，才勉强避过大祸。饶是中西机警过人、应对得法，剑上未能化解的余力仍是让她气血翻涌。若是方才冒险进击，或是有所迟疑，又或恃强争胜，此时只怕已做了尾张少女剑下之鬼。

这一回合险到极处，即便是刀头舐血、见多生死的中西里菜，回过神来也不由得一阵后怕。她这时才有暇思考“同门”的剑术。执剑从下向上劈是剑道基本动作，称为“逆风”，大凡学剑之人，无论什么流派，都该是练过的，中西里菜也不例外。但是这一动作从来都只是作为基础训练之用，实战中基本上是派不上用场的。道理也十分简单，从下往上挥剑，首先要克服的便是剑自身的重量；如此一来，无论气势力量速度，都不能和自上而下相比。此乃万物运行之理，谁也无法违背。同是逆势，斜向上斩的“左切上”和“右切上”还容易出手一些，也可攻敌破绽，实战中并不少见；而“逆风”是正面从下向上挥出，难以作为奇兵之用，加上出手不顺又难以发力，自然极为冷门，鲜少有人将这一动作化入招式。中西再回想之前那一剑，荣屋同门的“逆风”出剑确实不快，但有如蕴积的地火喷薄而出，势不可挡——这不是秋叶流剑术！

松井大小姐其实也是第一次真正使用这门剑术。她的天资并非绝顶，在京都习得剑术到现在也只四个月时间，能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完全是勤学苦练。身为尾张藩主的义女，松井大小姐年纪轻轻便已位高权重，表面上风光无限，其中辛苦又有谁能体会。尾张藩是天下有数的强藩，又有地近京都之利，最大的弱点是人才匮乏，松井玲奈以下再无杰出人物。德川庆喜身份尊贵，和藩中只算是结盟的关系；高柳、矢神、大矢等荣屋高手各有所长，但都不足以统率全局；珠理奈倒是前途不可限量，但眼下毕竟年纪太小。所以松井大小姐只有加倍用功，习文修武，努力自强。

天下乱局的变数，同门遇难的悲痛，殚精竭虑的困乏。松井大小姐身为尾张使团之首，不能向下属倾诉烦闷。但人总是会累的，松井大小姐也有孤单疲倦的时候。天下之大，并非没有知己，只是那人远在萨摩，每当松井玲奈想念那人时，或以和歌遣怀，或寄情于剑。向那人学来的剑术本来与自己的剑路并不相合，却承载着松井玲奈的思念，不知不觉中竟也练得十分纯熟了。刚才的那一剑，自下而上蓄势而起，仿佛萨摩樱岛火山喷发，有地动山摇之威，正是萨摩示现流剑术·炎涌！

这一回合交手，松井负了轻伤，中西吃了半招“炎涌”，双方算是扯平。松井大小姐得势不饶人，丝毫不以臂伤为念。萨摩示现流剑术弱点在于难以为继，但这对松井来说不是问题，劲急的秋叶流剑术紧接着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而来。中西再度落在下风，却苦于内息鼓荡，只有招架之功，全无还手之力。

荣屋的秋叶流剑术和竹下院大同小异，出剑的频率和幅度却大得多。这样下去，对手消耗固然很大，但是自己恐怕坚持不到敌人气力不济的时候了，中西里菜咬牙想着。不能再迟疑了，虽然刚才那一剑还无法参透，但此时的局面已不容中西再多作思考。她看准时机，奥义出手！

松井大小姐这边又是另一番光景，她已占尽上风，有把握数招之内结果对手。岂料突然两眼一花，对手的剑似已穿过剑网的空隙，刺到自己面前！